人工置底。

在见到跨性别女性这一概念时,就被深深地折服了。这是多么悲壮,又多么美丽的过程。为了找到自己原来的样子,放弃一切,走上血路,最后成为在雪中绽放的玫瑰花。

我不知道怎么描述这句话。这句话是我的一个朋友,曾经是一位友跨顺男说的。

歌颂苦难是我们最常见的文化之一。我们会说,“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我们会说,“盖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赋《离骚》;左丘失明,厥有《国语》;孙子膑脚,兵法修列;不韦迁蜀,世传《吕览》;韩非囚秦,《说难》《孤愤》;《诗》三百篇,大底圣贤发愤之所为作也。”大抵一切苦难在国人的心中都是迈向成功的种子。的确,人生漫漫,我们都是摸着石头过河,统计意义上,走得越远的人摔跤越多。歌颂苦难的文化给了我们一种动力,苦行僧式的修行让我们在足以摧毁一个人的逆境中拥有了自我感动的力量。

没错,自我感动。稍稍感受一下其中的逻辑,就会发现“走得远”和“摔跤多”并不存在必然的因果关系。我们摸着石头过河,总有人在第一步就被流水冲走。几年前的《感动中国》里十个有八个死人,他们常常经历了称得上国家级典范的苦难,可最后拥有了什么呢?也许是尸骨无存,和亲人泪流满面接过的水晶杯。更何况还有无数挣扎的人,猝死在加班里,撞死在车流中,病死在医院里,吞没在时代中。人类行进了几万年的历史,从一种死法换成了另一种死法而已。这种现状,真的有意义吗?

正所谓“梅花香自苦寒来”。社群里流传着一种看法,“跨性别者就像夜空中绽放的烟花,昙花一现的灿烂过后壮烈的消逝”。我个人是很不喜欢这种看法的。它把痛苦描述的太美,却无意间隐藏了美丽背后的代价。 而且,我们本可以不这么美。如果可能,我们本可以普通的长大,普通的考大学,普通的结婚,普通的老去。 我更愿意做一朵平淡的迎春花,于万千春光中绽放,也于夏日默默消逝。我宁愿拒绝成为那枝特立独行的昙花,甚至是稍纵即逝的烟花。

或许,这一切的根源不过是我们被迫生长在荒地。就像群落的演替那样,我们不得不出生在苦难中,面临贫瘠的土壤,干旱的气候。我们是开拓者,是荒芜与生机的分界线。有些人不幸扎根在荒芜,汲取不到一点水分,夭折在黑暗中。有些人拥有更多的幸运,顶破石缝,用微弱的阳光活出了生命的奇迹。还有一些人,最幸运地落地在土壤中,即使长成万红丛中一点绿,也拥有着肆无忌惮的生活。相同的身份,不同的苦难,这一切不过是因为我们身处社会的边缘而已。如果有一天我们现在所处的社会边缘也能演化成森林,谁会不愿意用苦难的美换自由的生长呢?

所以,我希望为先驱者的陨落感叹惋惜的时候,不要忘记造成我们一切苦难的根源。如果有一天我们生长的环境不在恶劣,我们也不再会昙花一现,不再会用生命点燃绽放的烟花。——而那最重要的是我们努力活下去,把磐石风化成土壤,把雨水滞留在土地。

我们最后总要冲破阻碍沐浴在阳光下。